妇产科  刘娟*

    转眼在德江妇幼保健院的支医工作已经有一个月，在妇科的工作及手术也相继开展起来。今日临近下班，妇科病区走来了一对特殊的母女。在门诊医生的陪同下，一位中年妇女手拉着一位年迈的老奶奶来到了我们妇科医生办公室。 
    门诊医生介绍道：“刘老师，患者是这位中年妇女的母亲刘奶奶，刘奶奶70岁，上环有20多年，要求取环。心电图提示：窦性心动过速，左束支传导阻滞。想请您帮忙看看。”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老人家，面色红润，声音洪亮，精神矍铄的样子，饱经风霜的脸上流露出焦急的神态，想必已经跑了好多家医院了。 
    “刘奶奶，您平常身体好吗？有没有什么高血压等基础疾病，有没有在服什么药物治疗的。”我看着老人朴实的眼睛关切地问，见老人似未听懂我的话，我转头看向她女儿继续询问。
    “平时上楼、爬坡累不累，喘不喘。”  
    “夜间休息好吗？能不能平睡。”  
    “没有，身体好着呢，没有什么病。”母女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。 
    一边询问病情，一边让护士妹妹帮忙测了即时血压150/90mmHg。
面对这样一位老年患者，我首先想的的是老人的基本身体状况，有没有高血压、冠心病心血管系统方面的基础疾病，能不能耐受手术？
    老人用方言说的一些她平日里的作息活动，虽然我听不太懂，但是听她女儿和旁边的医生翻译，大概就是说老人家一直身体很好，目前还在务农做活。 
    “那你做心电图的时候是不是很匆忙，没有来得及休息，要不你再复查一下吧”。作为医生，首先要排除其他干扰因素。 
    “门诊盆腔摄片提示宫内圆形节育器。”门诊医生补充道。二十多年前我国节育器种类比较单一，大多数地区放置的都是圆形金属节育器。 
    “那我先帮你做一个妇科检查，看看宫颈及妇科情况吧。”绝经后妇女子宫萎缩，宫颈缩短展平，宫口变小致使取环难度增加，想起上周刚刚为一位60多岁老人家取环的情景，现在还有点出汗。
    “刘老师，这个患者的宫颈条件比你上周取的那个患者的要好些，宫口不像那个患者偏向一侧暴露困难。”门诊医生似乎一下就知道我的顾虑，连忙回答。
    “我还是检查了再说吧”。
    多年来的工作习惯，我必须要亲自检查患者。通过检查发现，患者宫颈、子宫已经萎缩，但宫颈整体感觉是比前一个患者宫颈条件好些。我建议患者复查一下心电图再说，同时给她取了个白带送化验。
    很快患者和家属带着心电图结果返回了办公室，“窦性心律75次/分，左束支传导阻滞。”结合患者的基本情况，考虑手术时间较短，估计她可耐受手术。  
    我在心里默默地思考着。突然间我看到了患者手中一起拿着的挂号单，刘奶奶，年龄80岁，什么情况？不是70岁吗？我连忙问她和家属，具体年龄多大？“是办身份证时弄错了，她只有70岁”。 
    “你绝经多少年了？生过几个孩子？最小的孩子几岁？上环是在最小的孩子几岁时上的?”一连串问题从我脑中蹦出，因为是门诊医生带来的并提供的病史，最初我没有仔细询问，看到了年龄，我不由得紧张起来。根据老人讲述，生过5个小孩，最小的孩子老人家不记得具体时间了，娘俩一起在我的提示下，和我一起推算上环和绝经时间。推算出老人家43岁生末子，然后上环，后来绝经，时间倒也能对的上。而且在农村身份证登记错误的倒也是经常有听说过。 
    “绝经后取环，由于卵巢功能衰退，雌激素分泌降低，致使子宫萎缩，宫颈变硬，缺乏弹性，宫口扩张困难，给取环手术成功率带来诸多不确定因素。”术前口服补佳乐或米非司酮、米索药物应用，改善宫颈条件，提高取环成功率。面对这样的老年患者我考虑到上面这些。
    “你家住在哪里？离我们医院有多远？交通方便吗？”眼看着临近下班，考虑手术的诸多问题，我不禁问道。 
    “大概40多公里。”她们连忙回答。“明天可以取的话，我们今晚就不回去了，可以去亲戚家借宿。”言下之意能够感觉到，只要能够答应在这里取环，就已经很开心了。40多公里，70岁的老人要往返几趟。我有些不忍。让她回去吃药，我又有些担心药物副作用不适，老人就医不便，不能及时来院。犹豫片刻，看着母女俩期盼的眼神，我决定即刻给她取环。
    检查基本正常，签定好手术同意书，重点向母女俩强调了手术失败的风险。看着老人坚定而充满信心的眼神，我告诉自己，只许成功，不许失败！
    术中心电监护，吸氧，准备好急救药品，做好患者安抚工作消除紧张情绪，交代助手严密监测患者情况，如有异常立即停止手术。
    滴答滴答……操作间的钟静静的走着，手术紧张地进行着。
    整个过程老人非常配合，状态放松，手术非常顺利。当告知老太太手术成功时，老人家满脸的褶子都笑开了花。 
    当把洗干净的节育器拿给她女儿看时，她激动得几乎是冲进操作间，跨起我的胳膊激动地并伸出手指笔画着告诉我第一句话说，“你知道她今多大了吗？” 
    “八十六岁！” 
    我和在场的医护人员瞬间蒙了。 
    “我有八十六岁了。”老人家也开心的强调道。一点都看不出有取环后的不适。 
    “医生，真对不起，我们之前骗了您，因为陪她去了几次医院，因为年龄大了，都不愿给她取环，所以没办法，我们只好骗了您。”她女儿满是愧疚地拉着我的手说。 
    “太谢谢你们了。”娘俩拉着我的手迟迟不松开。 
    我已经明白了缘由，并没有不开心，反而完全理解。我现在只关心老人家手术后有没有不舒服。 
    “我妈妈一年前查出来过血压高，吃了几天要就停了，后来没有检查过，也没有不舒服”。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，老人女儿补充道。 
    “我建议回去一定要马上带你妈妈去综合医院的内科看看，做一些必要的检查，明确诊断，对症治疗。”交代完取环后注意事项，我仍然不住的叮咛她的女儿不能忽视血压和心脏疾病。 
    “医生，太谢谢你了。我来给你唱首歌表示感谢吧。”老人家激动地拉着我的手对我说，眼中满是光彩。“我们村里人都喜欢听我唱歌，我一唱歌，她们都会鼓掌的……我以前是妇女主任……” 
    “过去是吃不饱穿不暖，现在月月都有低保钱，那时候，老小社员都不好过，上次那个同志来，是我唱给大家听，才关心我们这批老年人！面前这个好医师，好比天仙来下凡，救灾救病救群众，是我土家人活菩萨哎。”老人泪花闪烁，娓娓道来。 
    “天上罗君地上沙，我又当爹来又当妈，金鸡常在外边跑，我娘家那边是小康家，我先生儿子后生花（姑娘）……” 
    病区里响起了老人自编的土家歌谣，高亢的唱词，婉转的曲调，用最真诚淳朴的方式感谢我们，用最美的歌声歌颂现在的美好生活，感谢党和政府。身边的同事告诉我，用歌声表达感谢，是当地土家族的最高礼节。 
    余音袅袅，回荡在病区，引来了无数驻足聆听的住院患者及家属。歌声美妙，仿佛穿透时间的隔阂，将大家带到了一个温暖而平和的大家庭里，仿佛一切病痛都将随风而去，只留下幸福和爱……大家一起为她鼓掌，一起被她的歌声所感动。母女俩一直久久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，再三热情地想邀请我去她家里做客。隔天，还打电话告诉我，取环当晚老人便高高兴兴地去听歌，第二天还依然去集市上卖菜，身体没有丝毫不适。之后也经常打电话来，多次盛情邀请我们去她家做客，还关切地询问我支边的归期，要提前来医院看我。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来自患者内心深处的感激之情。
    医者仁心，患者的福音，才是我们的期待，未来的路还很长，心中的歌将永在。